東海之上,螺旋形的風暴在海洋中央成型,電光糾纏,雨水充沛,涌動的雪白雲霧裡,滔天巨浪形成了一道道沖天而去的海水龍捲。
小禾與黑鱗君王在這片風暴海域中廝殺著,他們比風暴更像風暴,比災難更像災難,無論是多猛烈的海嘯與浪潮,遇到這兩道身影都會被紙片一樣撕碎,而那橫空閃爍的電弧,也只是天神為它們打造的趁手兵刃。
小禾雖也在黑鱗君王的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上萬道傷,但她右臂的疾病已一發不可收拾,每次出拳,都會有大量的鱗片震碎、剝落,連番的苦戰之後,她的手臂幾不成形,傷痕也深可見骨。
黑鱗君王卻是越戰越勇,整片天地都充斥著它威嚴的龍嘯。眼看小禾就要落敗,宮語前來助陣。
她原本在海岸邊坐忘,想要飛升成為第一個仙人,但海面上的動靜攪亂了她的心,她越聽越煩躁,終於忍無可忍,對著大海悍然出拳。
「其實師尊是被楚楚捷足先登了吧?」小禾不相信她的解釋。
宮語仙顏更陰沉了幾分,「我好心來給你助陣,你這死丫頭少插嘴。」
宮語比之過去,境界雖更上一層樓,但她畢竟想起了自己的姓名,無法再發揮出斬殺域外煞魔時的恐怖實力了,她對著黑鱗君王轟出幾拳,發現敵之不過以後,斷然帶著小禾在海面上飛掠逃遁。
對現在的她們而言,逃遁是最好的策略,等林守溪與楚映嬋了結了天宮之事,自會出手。
黑鱗君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。
它再如何強大,也絕不可能是林守溪的對手,他一旦騰出手對付它,千萬載的心血必將毀於一旦。
黑鱗君王的進攻同樣使出了全力。
與林守溪、真視神女的戰鬥不同,東海上的戰鬥沒有任何花哨的術法,這是最純粹的殺戮,仿佛原野之上狼與豹的廝殺,它們要做的,只是用牙齒咬斷對方的脖頸。
期間,行雨也來了。
她想要勸阻父王的殺戮,她告訴父王,真視神女已經落敗,他們占據天宮、吃掉蒼白的計劃也已是痴心妄想,大勢已去,她希望父王收手。
但與真視神女一樣,黑鱗君王熬到了今日,又豈肯輕易罷休?
它是清醒的,它知道吞掉蒼白已不可能,但,至少,在飛入黑暗的太虛宇宙之前,它要把皇帝吃掉。
黑鱗君主同樣清楚,維繫天宮的平衡絕非一朝一夕之功,在林守溪與楚映嬋穩定天宮之前,它有足夠的時間將巫幼禾殺掉。
行雨見父親冥頑不靈,怒不可遏,今日,她站在了血脈的對立面,站在了她認為的正義的那方。
然後。
遁逃的人里,又多了一個負傷的行雨。
——她們三人加起來,竟也不是黑鱗君王的對手。海面上,漩渦不斷擴張。
漩渦是無岸之河,它拖拽著她們的身軀,持續不斷地將她們卷向渦輪的中心,這大大降低了她們遁逃的速度。
黑龍在上方的雲海中翻騰著。
龍息越來越濃,雷電越來越密,她們所有可能逃跑的方位都被包圍,驚殺天地的大陣已然開啟,它的下一擊,似乎可以貫穿整片東海。
「不能再逃了。」
小禾看著自己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臂,說。
宮語同樣點了點頭。
再逃下去,她們非但逃不出生天,還有可能失去最後一絲生機。
她一生與龍相戰,龍王已至,她又豈能退縮?
宮語閉上眼。
她在雷霆暴雨的轟噪聲中強行坐忘,剎那間,萬象消散,塵埃寂靜,她緩緩將自己的名字
從意識中抹去—她當然不可能真的將名字忘記,這種忘記是暫時的,就像用絲絹擦拭鏡子,暫時拂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