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明月話落,沈茂眼底的寒霜有一瞬間的凝滯,藏在寶藍水紋廣袖的雙手悄然緊握成拳,緊抿的薄唇翕動,最終還是一言未發。
顧明月美眸微閃,察覺出沈茂的異樣,再次要開口時,緊閉的書房大門竟再次被打開。
「母親,竟真的是你要害我?!」
沈茂,顧琴和顧明月紛紛朝著書房門口看去。書房門口站著的女子不是顧明卿又是誰。
顧明卿眼底氤氳著盈盈水光,塗著胭脂的臉慘白一片,雪白的貝齒緊緊咬著殷紅的嘴唇,甚至還咬出了血珠。顧明卿可能是控制不住眼底洶湧澎湃的淚水,豆大似的淚珠一滴又一滴落下,順著臉頰緩緩而下,有的甚至直接掉在地上,發出微不可聞的響聲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兒!」顧琴一看到顧明卿,脫口質問。
顧明卿沒有回答顧琴的問題,雙眼通紅,像是受驚的小兔子,動靜稍微大一點,似乎就能嚇走她。顧明卿雙手不停攪著衣擺,恨不得將衣擺扭成一團麻花,她只是用怯懦流著淚的雙眸偷偷掃了眼跪在地上的顧明月。
所有人都明白了顧明卿的意思,顧明月可以自己來書房,她為什麼不可以?
沈茂看了眼顧明卿,不期然撞入了顧明卿淚意蒙蒙的雙眸。沈茂從那雙眼裡看到了顧明卿對他的質問,她好像在問,父親你現在知道是母親要害我,你答應了要給我一個公道,你會如何做?
沈茂忽然不敢接觸顧明卿的雙眸,好像世間所有的黑暗、骯髒還有不堪在這雙清澈的眼裡都會無所遁形。沈茂不能否認,他在聽了顧明月的話後,的確是想過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在沒見到顧明卿時,沈茂可以騙自己,他是因為擔心事情鬧大,會影響顧明卿的聲譽,所以才會這麼做,他做的一切全是為了顧明卿著想。
但是在見到顧明卿後,沈茂為自己找的藉口忽然騙不了自己了,他想息事寧人,委屈顧明卿當這件事沒發生過,最主要的還是不願意懲罰顧琴。一夜夫妻百日恩,他和顧琴當了多年的夫妻,他不捨得懲罰顧琴。更別提,他就是想懲罰,又該如何懲罰?
顧明卿望向沈茂的眼底原本含著淺淺的熒光,那是希望之光,希望沈茂這個父親能站出來為她這個當女兒的出頭,給她一個公道。顧明卿看懂了沈茂眼底的意思,淚眼中那一點點光亮逐漸淡去,如蠟燭燒盡,只剩下一片灰燼,說不出的黯然,道不盡的憂傷。
顧琴和沈茂夫妻多年,夫妻之間往往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,在明白沈茂的態度後,顧琴頓時得意不已,下巴高揚,眼裡又是一片神采飛揚。
顧明月看到顧琴的變化,美眸中飛快閃過一絲不喜。
「明卿,這次的事全是李媽媽自作主張要害你,為父——」
「你這個當父親的不願意給妞妞討公道,我這個當奶奶的有這個資格吧。」
今日,沈茂的書房真是熱鬧的很,就連沈茂的母親俞氏也出現了。
俞氏穿著深紫五彩刺繡鑲邊粉紅撒花對襟褙子,梳著圓髻,只用了一根翡翠碧空壽字紋的扁方固定住,容貌蒼老,皺紋滿布,依稀能從她的五官中看出俞氏年輕時是個美人。此時俞氏的眉眼間陰沉一片,就是明媚的陽光灑在她身上,也驅散不了半分。
一眼看去,誰都會當俞氏是養尊處優的貴婦老太太,近一看,就會發覺俞氏的裝扮似乎和她很不服帖,說不出的彆扭。俞氏身在鄉下,長在鄉下,只在侯府住了幾年,但是幾年的侯府生活,沒有令俞氏身心愉悅,反而令她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明顯。
顧明卿對此是最有發言權的,俞氏在侯府這幾年,過得並不開心,臉上的皺紋好像被人深深往裡推了一下,眼中的愁色更是從未消散過。
顧琴在看到俞氏時,眼神一慌,眼底哪裡還有得意,猛地低下頭,也不知在想什麼。
「沈茂,你給我跪下。